奢侈品包包和煤油桶

耶鲁大学人类学博士薇妮蒂斯·马丁是一个位于美国中西部密歇根小镇的姑娘，那里民风淳朴。她在35岁的时候，遇见了自己未来的丈夫，一个土生土长的纽约人。婚后，马丁跟随丈夫的事业，住到纽约的富人区——上东区，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灵冲击。

有一天，一个略微年长的贵妇完全不管人行道交通规则和礼仪，有意阻挡正常行走的马丁，甚至用包撞了她，最气人的是她还得意扬扬地笑了。

这件事引起了作为人类学家的马丁的兴趣。她在街角蹲点，持续观察了几周，在研究了100多起“撞击事件”后，她发现这是上东区“正在迈向老年的中年妇女”发起的权力展示行为，被攻击的通常是年轻女性，并且她注意到，冲撞发生时，这些女人手上都有一只顶级的奢侈品包包。

一个昂贵的包包为何有这种神力?

美国经济学家凡勃伦在其1899年的经典著作《有闲阶级论》中提出了“炫耀性消费”的概念，指出人们购买和炫耀昂贵商品的倾向，其行为的目的是向他人展示自己的财富和地位。过度的炫耀性现象不仅在美国社会可见，凡勃伦观察到，整个人类发展历史上这种现象都普遍存在。

古埃及的法老们通过金灿灿的宝座和庞大的金字塔大肆炫耀他们的财富;印度的邦主在他们的属地建造奢华的宫殿，豢养大量珍稀动物;印度瓜廖尔土邦主曾订购了一列用真金白银打造的火车，只用于在宫中的餐厅兜圈子，把盐和香料带给席间的宾客;希腊船王奥纳西斯的奢华游艇比球场还要大，还有一个用马赛克镶嵌的舞厅，将地板收起来之后就能露出泳池，船上酒吧里的高脚凳都包着华丽昂贵的软皮，洗手间的马桶全部是纯金制造。

2008年，苹果公司的AppStore上架了一款名为“我很富”(I Am Rich)的App，售價999.99美元。它没有任何功能，只是在屏幕上显示一颗红灿灿的钻石，为的是让用户提醒自己很有钱。尽管这款无聊的软件第二天就被下架，但据统计还是有8名土豪买了它。

奢侈品包包就是这样一种存在。马丁说：“一个超棒的包包就是刀剑与盾牌，我要买一个她们没有的东西，她们想要的东西，或是她们有但见不得别人有的东西。”当别人看到我们拥有它们时，便会肃然起敬。

那为何人类(尤其是女性)对包包情有独钟呢?上东区的女性为何要用奢侈品包包冲撞他人呢?这也许是品牌生产商的一个阴谋，让女性处于购买包包的攀比中;也许，它还有更深层次的进化原因。

黑猩猩专家珍·古道尔有一则真实案例，讲述一个处于边缘地位的黑猩猩如何一夜之间成为族群里的老大。迈克原来是一只地位低下的年轻黑猩猩，也是一个在族群内部常被欺负与排挤的外来者。直到有一天，迈克无意中拾获一只被人类丢弃的煤油桶。

黑猩猩在展示实力时，使用的方式是互相追赶、丢掷石块、摇晃树枝，或亢奋尖叫等，以吓唬其他同伴。所以当迈克拎着这个大家都没见过的神秘的铁家伙敲击地面，并发出恐怖的声响时，族群内所有的同伴都被吓住了。这一场展示瞬间将原来的首领歌利亚挤下台，让迈克攀上统治地位，连续五年得到族群的敬畏。

黑猩猩迈克手上拎着的煤油桶，就相当于一个顶级昂贵的女包，这种能够宣示地位的稀有事物震慑了同类，让别人对它产生敬畏。即便人类后来拿走了那只煤油桶，迈克仍然保持着自己的统治地位。

（余长生摘自《羊城晚报》2019年6月13日，视觉中国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