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天涯

 

在中国古代，剑是正义的精神代表。自古君子佩剑，在仙侠小说中，主角往往都是佩剑行走江湖，刀却没有这种待遇。那么，究竟为什么剑会比刀高一等呢？

简单地说，剑比刀贵，这是其根本原因。剑之所以贵是因为两面开刃，在没有电动工具的情况下，全靠师傅手工调整。剑脊要直要对称，这项研磨费就比刀高很多，刀就算镐线不对称也无所谓，小徒弟都磨得来，剑要是剑脊不正不直，那就难看了。所以剑的价格就要比刀的高不少。

剑一直都是相对昂贵的武器。在青铜时代，青铜脆，无法制成大力劈砍的刀，所以当时用的都是以刺击为主的剑，且剑身不宜过长。尽管如此，青铜剑也是当时最昂贵的武器之一。别以为青铜时代士兵都用剑，其实普通士兵只能拿矛、戈一类兵器，能用剑的一般都是贵族士兵，而剑的长度也跟其身份挂钩。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礼崩乐坏，诸侯国相互攻杀，剑作为身份象征，其背后的等级划分没有那么严格了，更多的是作为战争武器，但也不是谁都能佩带的。《贾子》记载：“古者天子二十而冠，带剑；诸侯三十而冠，带剑；大夫四十而冠，带剑。隶人不得冠。庶人有事得带剑，无事不得带剑。”这个“有事”指的是战事，一般平民平时根本没资格佩剑。

到了汉代，进入铁器时代，造价更低的环首刀就开始取代剑成为军队制式武器，而剑则延续其身份象征的物品地位。《后汉书·舆服志上》记载“自天子以至百官，无不佩剑”，“公卿以下至县三百石长导从，置门下五吏：贼曹、督盗贼、功曹，皆带剑”。在汉代，剑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毕竟身份地位其实也跟钱挂钩，你连把剑都买不起，还谈什么身份？

剑在汉代就慢慢变成与君子身份挂钩的高级物品。《汉书·隽不疑传》记载，隽不疑去拜访暴胜之，穿一身礼服，挂一把装饰华丽的剑，结果被仆人拦住，要求解剑才能进门。隽不疑表示，我是有身份的人，你们这些仆从没资格让我解剑，叫你们主人出来亲自接见我。所谓容貌尊严，不就是说衣服配饰都很讲究吗？暴胜之不敢拿大，赶紧亲自出来迎客。所谓“枪乃百兵之王，剑乃百兵之君”，这里的“君”指的是“君子”，而不是“君王”。剑在过去是和君子挂钩的。

后面的朝代对于剑的等级划分也更详细，《隋书·礼仪志》中按官品的高低规定：“一品，玉具剑，佩山玄玉。二品，金装剑，佩水苍玉……”

所以，古代佩剑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真不是随便谁都能挂把剑行走江湖的。能挂把剑出门的，怎么也得是士子、读书人。《西厢记》里张生都说：“小生书剑飘零，功名未遂，游于四方。”

其实中国古代还是尚武的，佩剑也是文人展示自己尚武精神的一种方式。古代讲究文武双全，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射箭和驾驶战车这种战斗技能也是当时的士人需要学习的。《诗经·卫风·芄兰》云：“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虽则佩韘，能不我甲。”这个“韘”就是扳指，用来钩弦射箭的。在春秋战国时期，一般小孩成年后就可以佩戴韘，以示可以射箭打仗了。只是弓箭训练难度相对较高，佩韘慢慢就脱离射箭成为单纯的装饰。汉代玉韘就已经变成平的，没法用来钩弦射箭。

佩剑一方面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另一方面也是有实际使用需求的，毕竟它还是一种武器。古代治安远没有现在这么好，出了城那就是法外之地，更不用说除了强人还有野兽，出远门，身上带把武器防身也是刚需。所以别以为文人身上的佩剑都是样子货。比如大家都熟悉的诗仙李白，《新唐书·列传·文艺中》说他“喜纵横术，击剑，为任侠，轻财重施”。魏颢在《李翰林集序》里甚至说他“少任侠，手刃数人”。中国的文人，对剑有很深的情怀。剑是他们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他们快意恩仇的武器。

所以，演义小说中，用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三国演义》中刘备用剑，但是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水浒传》里高手没有用剑的，“丧门神”鲍旭用阔剑，也不过是个小配角，还给用斧子的李逵当副手。毕竟上阵搏杀时，剑并没有什么优势。但是在武侠小说中，剑就成了侠客标配的武器。这主要还是因为武侠小说本就是文人写来娱人娱己的东西。侠客形象主要是为了满足文人自身对于快意恩仇的幻想，那么必然要讲究代入感。而剑是文人身份的象征，所以剑侠的形象就满足了文人的代入感。越传统的文人，写武侠小说就越推崇剑。这也导致人们更习惯说“仗剑天涯”，因为觉得比“提刀”更浪漫。

（余 娟摘自新世界出版社《军事里的中国史》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