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戏和听戏的年轻人

对很多年轻人来说，京剧是老古董一样的存在，经典但离生活很远。不过，最近“上戏416女团”在互联网上掀起了一股京剧热潮。

“上戏416女团”由5名“00后”女孩组成，她们都是上海戏剧学院的学生。其中，边靖婷、杨淅、程校晨、朱鹮是2021届毕业生，同住416寝室；朱佳音则是低她们一级的直系学妹。视频中，老旦边靖婷、程派青衣杨淅、花旦程校晨、花旦朱鹮、梅派青衣朱佳音用不同的京剧唱腔演绎现代歌曲，为年轻人打开了一扇戏曲之门。

梨园寻梦

和戏曲相伴的童年注定与众不同，她们中有人早早便与京剧邂逅。

边靖婷3岁跟着姥爷学评剧，因为嗓音条件好，被京剧老师看中，6岁便开始学老旦唱腔。朱佳音第一次被爷爷带进剧场，就迷上了《贵妃醉酒》里梅派青衣的唱腔，之后经常吵着让爷爷带她去看，顺理成章学起了京剧……

她们往往从兴趣开始，兴趣却不足以支撑她们度过最难熬的时光。“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她们每天清晨5点多起床，6点出早功，白天上专业课和文化课，晚上六七点出完晚功才能回寝室，十年如一日。专业课的要求十分严格，一招一式都不能松懈，一整节课的搬腿、开胯是常事。

为了让筋骨灵活柔软，肢体上的疼痛都得扛住。在绑腿训练中，她们要把腿绑在自己头上10～15分钟，随着时间推移，两条腿从疼到痒，再到麻木。等绑腿结束，两条腿几乎都没了知觉，这时还得狂踢两条麻木的腿，“为了把筋踢开”。

胯伤、膝伤、腕伤、腰伤和女孩们几乎形影不离。

13岁时，朱鹮差一点儿因伤被迫改行。“下高”是京剧中的一个高难度技巧，演员要从高台上空翻跳到地面。在练习“下高”时，朱鹮不小心从高台上摔了下来，腰部受伤。医生劝她赶紧改行，家人心疼，也劝她别学了。“但我还是想留在京剧舞台上。”她怎么也不愿意放弃。所幸，静养了几个月后，她恢复得很理想，如愿回到了练功房。

学戏苦，但因为喜欢，说什么也要坚持。朱佳音直言，如果不是对京剧的这份执念，她可能很难坚持走出病痛。她本来应该和416宿舍的4名女生同一年进入戏曲学校，但因为生病晚了一年考大学。生病期间，京剧成了她克服疾病的动力。

成为顶流

“上戏416女团”最早走红的作品是她们用京腔翻唱的《赤伶》。

毕业会演结束，4个女孩舍不得卸掉精心打扮的妆容，便在宿舍楼道里拍了个视频，纪念自己4年的大学生活，也希望为友谊留一点儿见证。没想到，这次“合体”竟然一夜“破圈”。网友的好评接踵而至——“老祖宗的文化遗产真香”“国粹才是顶流”。

毕业后，她们不能像从前那样经常相聚，但一个月至少“合体”一次。《赤伶》之后，“上戏416女团”一起录制了《牵丝线》《知否知否》《探窗》等好几首歌曲。5个人学习的戏曲行当、派别不同，演绎出的身段技巧、大小嗓发声方式也各不相同，镜头前的演出各具辨识度，相得益彰，让网友们大呼“过瘾”。仅她们录制的《探窗》一曲，在单一平台的播放量就超过5000万次，点赞量超过250万人次。

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有专业背景做支撑，她们用戏腔演绎歌曲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分别选中自己喜欢的适合改编戏腔的歌曲后，为了“公平分配”，4个女生便用掷骰子来决定谁唱哪句，而每句怎么唱，她们几乎也能张口就来。录音一小时，拍摄半小时到一小时，一条视频便能剪辑发布了。

选曲上，“上戏416女团”有自己的考量。她们所选的古风歌曲，歌词故事也与戏曲有所关联。像《赤伶》本就是讲述戏中情、戏外人的故事，副歌部分是戏腔，对她们来说“选中它是自然而然的事”。从小揣摩戏中情的她们，一开口便拿捏住背后的情感，眼波流转，举手投足，演绎得恰到好处。

一把钥匙

对年轻人而言，戏曲这类传统艺术仍然显得老派而陌生。京剧演员王佩瑜曾在一档综艺节目中说：“这几年传统相声火了，女团也火了，说唱火了，脱口秀火了，当然京剧也火过，不过那是百年前了。很多人说我上节目是为了自己火，但如果我再不站出来推广京剧的话，可能我也没饭吃了。”

好在新媒体技术和新兴平台的出现，给传统文化、传统艺术的传播打开了一扇窗。在得到持续半年多时间的关注后，“上戏416女团”的女孩们决定，要在短视频平台将这份副业坚持下去。

不过，随着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在她们身上难免会出现一些非议。有网友对她们的表演形式提出疑问，认为戏腔演唱是对京剧的歪曲，但更多的则是认可和鼓励：“发扬京剧艺术，如果你能比她们做得更好，会有人看见；如果不能，请你努力！”她们也不断强调，歌曲演绎是戏腔，不能说是戏曲，但她们希望通过戏腔演唱，把更多年轻人引入京剧的世界。不少和她们年龄相仿的网友留言说：“从没想过自己能欣赏京剧之美，第一次听，竟然爱上了。”

母校的专业老师也会追看她们的视频。老师们没有想到，几十秒的视频能激发出如此庞大的潜在观众群体。“5名女孩的戏腔引导很多年轻人来主动推开艺术的大门，这份影响力对于戏曲文化的传承有很强大的正面意义。这让前辈们很欣喜，也很期待京剧的未来。”“上戏416女团”母校的老师亓季松说。

传统艺术和新的呈现方式相碰撞，打破了越来越多年轻人接触京剧艺术的壁垒。而她们则希望以后可以创作出与戏曲文化更贴合的作品，继续用自己的方式传播京剧之美，成为帮助人们打开京剧之门的钥匙。漫长的戏曲传承之路，正等待着她们。

（无痕摘自《青年文摘》202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