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创造的最大奇迹

我赶到的时候，老师已经带着小伙伴们削铅笔了。

窗外的枫树铺天盖地地火红着，即使在阴天也一样耀眼。把素描纸夹在画板上，握着铅笔，听老师讲怎么确定起笔的位置、光与阴影怎么对比……我们6个成年人一起，开始学画正方体。

要多笨拙就有多笨拙。线画不直，心里渴望一把尺子，这当然是不可以的。边缘歪歪扭扭，我的正方形像被捶过。阴影部分，有的要涂得很黑，有的部分浅一些就好。

我总是不敢下手使劲涂，老师反复鼓励大家：大胆涂，不要怕。当我们犹豫不决想要擦去不满意的地方，她又拿过铅笔在纸上唰地加重捋直，“保留作画痕迹不影响成画效果……”

教室里很安静，唰唰唰的声音此起彼伏，有时候听起来像是锯子在奋力锯开木头，我们都是学艺的木匠。

世界上怎么会有画画这样神奇的事呢？一支平平无奇的铅笔，借由光影的关系，在平平无奇的一张纸上，渐渐创造出一个图形，一个看起来宛如真实存在的物体。无论它是什么，它都是从无中而来的，它的每条脉络、每束光芒、每个暗角都是我赋予的。它幼稚朴素，同时带着新生的羞涩，静静地沐浴在它那个世界的微光中。它已经不是我的了，但它又是我的。

我想画画，好像想要窥视一些事情，一些关于造物和自己的秘密。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很神秘，有无穷的宝藏隐匿其中，唯有掌握了秘术的人才能得到。绘画就是这样的秘术之一。

色彩和光，形状和线条，世界分解开来看很简单，组合在一起就是奇迹的诞生。参与创作，这是人力所能创造的最大奇迹。

如果坚持练习，我的笔下也会有一个全新的世界。我端详着自己的手，很满意它有这样的前途。

（枫林晚摘自微信公众号“蓝袜子说”，视觉中国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