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约架

上中学的时候，对于打扮这件事，我还没有开窍。

我会把裤子提到腰那么高，如果穿裙子，会把袜子拉到膝盖那么高。书包也是用很长的背带，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更不用提什么弄头发、化妆、喷香水了，通通没有。我就是一个典型的书呆子。

很多女同学比较早熟，已经开始打扮自己。当时最流行的就是改校服：要么把校服的裤子改宽，改得像喇叭裤或者阔腿裤一样，这是真时髦;要么把裤腿改窄，这可以说是比较接地气的时髦。可惜我没有零花钱，但又很羡慕她们，所以我决定自己动手。

大家把裤子送到专业的裁缝那里改绝对是有道理的，我自己动手的结果从反面证明了这一点。放下剪刀，看着像被狗啃过的裤子边缘，我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我念初一，姐姐念初三，但是在学校里，她都不愿意和我打招呼。因为她和她的朋友都属于把校服裤子改宽的时髦人。我的土气让她感到丢脸，尤其当我穿上自己改的校服后，姐姐更是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让人丢脸的事情还在后面。

同年级有一个很会打扮的女生，虽然长相普通，但穿上那条改得很有型的校服裤子，绝对给她大大加了分。有一天放学，那个会打扮的女生和她的朋友们一起走路回家，看见了走在前面的我，就开始大声嘲笑起来：“你们看到阿雅的裤子了吗?简直惨不忍睹!她不会以为那样很好看吧?”

“好奇怪哦!难道是她自己改的吗?明明手笨，还非要自己动手!”

“是啊，好好笑啊。听说你跟她上小学时就是同班同学，她以前就这么奇怪吗?”

……

她们就这样一边走一边笑话我。

我很生气，但没有掉头走掉，也没有冲上去理论，而是选择了当时自己认为最有担当的方式——单挑!

是的，那个带头笑我的女生是我的小学同学，我知道她的家在哪里，所以我快速抄小路，先行抵达她家，准备在门口堵她。

其实我内心也怕得不行，但在那种情况下，我实在做不到忍气吞声。而她呢，是那种人多势众时很嚣张，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就了的类型。所以在自家门口突然见到我时，她吓了一大跳。

“你要干吗?”她语气中有些惊恐，想必也猜到了我来此的原因。

“我要跟你单挑!现在你和我到公园去!”我的声音颤抖却凶狠。

“单挑就单挑!走……走啊!”她强装镇定地回应。

那晚，如果你有幸路过公园，会看到如下奇葩的一幕：

我和她相距两三米，面对面站着，两个人都冷若冰霜，一副“决战紫禁之巅”的架势。

但她不是叶孤城，我也不是西门吹雪，没有白衣飘飘，也没有绝世武功，我们俩甚至连打嘴仗都不及格。

“你为什么要那样笑话我?”最后还是我先开了腔，毕竟这场架是我约的。

“因为你的裤子难看啊!”她很快回答。

“那你可以当面跟我讲啊，为什么要背后讲我坏话?”

她沉默了。

“我们从小学开始就在同一个班，虽然我和你不是朋友，但你也不应该和别人一起这样笑话我啊。”等了半天，见她没反应，我只好这么说。

“那，那你现在想怎样?”她终于开口了，语气弱弱的。

这下轮到我语塞了。

因为我压根儿没想过要把她怎么样。

我是气急败坏，但不知如何动手打人，只好不说话，睁圆了眼睛，瞪着她，可能是妄图使用眼神压制她吧。想不到她也用这一招。于是我们俩就这样瞪着对方，生生瞪了半个小时。

天色渐晚，行人渐稀，孩子们都被妈妈喊回家吃饭了，打太极拳的老人们也早就散了，只剩我们俩还在对峙，等对方先服软。

最后忘了是谁先开口，反正我们不约而同地决定——散了吧。

这就是我人生的第一场也是唯一的一场约架。

我奔跑回家，心里无比懊恼，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我天天在看刘德华演的江湖片，什么《天若有情》《龙在江湖》之类的，都是快意恩仇、杀气腾腾的，我怎么一点皮毛也没学会呢?

(林一摘自中信出版集团《所有流过的眼泪，都会变成钻石》一书，小黑孩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