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记

味蕾是很神奇的东西，许多几乎忘却的记忆，却仿佛藏在那里，才到舌尖，便上心头。想到家乡的羊肉，便让我想起小时候做羊倌儿的故事。

七岁那年开春，一日放学后，母亲把我和姐姐领到柴房，父亲已等候在那里，他指着两只羊说：“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从今天开始，你们俩一人养一只羊，放学回来割羊草。用心养，到了年底把羊卖了，下一年的学费就有了，还能买件新衣服。”

我和姐姐被委以重任，突然间感觉自己长大了，神情也变得庄严起来。我围着羊圈观察审视着我的小羊，它“咩咩”地叫着，黑黑的眼眸上有一层薄雾，水灵灵的实在好看。

从此每天放学回家后，我便忙着割羊草，给我可爱的小羊喂食。

就这样，小羊一天天长大。到了冬天，父亲把羊卖了，每只赚了二十五块钱。父亲没有食言，给我们一人买了一件新衣服。那是当时最流行的滑雪衫，我和姐姐高兴坏了。

年后，我和姐姐主动请求继续养羊。父亲同意了，又带回来两只羊羔。我和姐姐更加勤奋，屋前屋后，田埂河边，都留下了我们割羊草的足迹。

冬天最爱赖床的我，为了羊儿，也不得不早起。上学前，我总会先去柴房慰问羊儿，喂它豆秸吃，给它水喝;晚上放学回家也是先去看羊，怕它饿着、渴着。

就这样，我和我的羊儿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是，感情再深，羊儿也逃脱不了被卖的命运。

那年冬至，母亲对我们说：“快过年了，羊儿可以卖个好价钱。明天你们俩把羊儿牵到市集上卖了吧，新衣服和学费就有着落了。”

于是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便小跑到村口，把羊贩子喊了过来。羊贩子看了两只羊后赞不绝口，说这两只羊养得真好。我想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但羊贩子砍价太狠，最后没有达成交易。母亲也没有坚持，让我们次日早晨再去街上卖，价钱可能更好。

睡到半夜，我听到了羊儿的叫声。我心想，羊儿是不是也舍不得我啊。

早上天蒙蒙亮，我便把姐姐叫起来。姐姐睡眼惺忪地跟我到柴房牵羊。然而，羊儿不见了!

我们找啊，找啊，跑遍了田野村庄，直到太阳上了树梢，还是没有找到羊的踪迹。

我们沮丧地回到家，把丢羊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快步跑到柴房一看，果然发现了锁被撬过的痕迹。

我和姐姐都哭了，我更是懊恼、后悔不已。昨夜羊儿发出的声音，原来是在告诉我，贼在偷羊。

那年新年，我和姐姐没有穿到新衣服。

第二年，我和姐姐跟父亲“贷款”又抱回两只羊羔。割草牧羊，填满了我年少时的闲暇时光。就这样，一直到小学毕业，我们的学费和新衣服都是自己挣的。

三十年过去了，我还是忘不了那两只被偷的羊，忘不了那段养羊的经历。感恩那些有羊儿陪伴的岁月，感恩羊儿带给我的一切。当然，我更感恩父母的教育方式，让我们因为自食其力而倍感骄傲。

(本刊原创稿件，豆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