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勇气

王蕴洁 译

你是个有勇气的人吗?当听到这样的问题时，大部分人都会挠着头、暧昧地笑着说：“该怎么说呢?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但也不能算有。”

当然，这包含了谦虚的意味在其中。然而，大部分人在“勇气”这个字眼儿面前，都会感到不自在吧。

我认为，这是因为每个人都有“死穴”。

我认识害怕坐云霄飞车的空手道高手，也认识平时性格开朗的女孩子，在男生面前突然变得不会说话。有人开车上下班，却因为害怕迷路，所以从来不敢绕去其他地方。

大家都害怕失败，害怕失败后不好的回忆、痛苦的经验，也害怕遭人白眼，更害怕卷入意外，不幸丧生。

然而，避免做自己害怕的事有什么不好?是谁规定在人生的旅途中，每个人都要充满好奇心地挑战未知的世界?

我不认为，不想经历可怕的体验，只想平静过日子的人是没有勇气的人。

小时候，我是个胆小鬼，害怕灵异事件、会欺侮人的同学、母亲的责骂等许多事或人，但最害怕的就是跳跳箱。

我的运动神经很不发达，一般的开脚跳已经够让我害怕了，更别说双脚并拢后起跳的闭脚跳了。

我无法想象自己可以双腿并拢地跳过如此巨大的箱子。万一失败，头可能会撞到地上。想到这里，我一步也跨不出去。

老师为了我，特意降低了箱子的高度，鼓励我说，即使失败也没关系，让我鼓起勇气试试看。

什么“即使失败也没关系”，大人怎么可以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受伤的是我，老师精通体育，怎么可能了解像我这种“运动白痴”的心情。

同学们接二连三地鼓起勇气挑战，果然不出所料，有人被跳箱钩到脚，狠狠地跌了个四肢朝天。最后，全班只有我一个人硬是不肯跳。老师一脸无奈，再也不鼓励我了。

长大以后，我仍然没有克服这种恐惧。去滑雪时，一看到陡坡，我就立刻脱下滑雪板，脚步沉重地往下走;去海边玩时，我绝对不会下到海水超过头顶的深处。每当看到擅长滑雪的朋友畅快地从陡坡滑下，或是擅长游泳的朋友快乐地潜水时，我的胸口就隐隐作痛。

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跳跳箱的不愉快的回忆，刺痛了我的胸口。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有两次被人说“你真有勇气”的经历。

一次是为了从事写作而辞去工作，另一次是结束了一段持续六年的婚姻生活。

当别人这么说时，我自己也会觉得“可能吧”，但又并不认为这是“有勇气”的表现。也就是说，我并没有感到害怕。内心的不安固然比山还高，但已经决定这么做，所以没有丝毫犹豫。

有不少人在公司上班的同时努力写作;即使婚姻生活不顺利，也有人认为这是考验，仍然努力维持婚姻。我认为，这些人才是真正“有勇气的人”。

无论是结束的勇气或是维持的勇气，二者都是凭自己的意志决定，并付诸行动。

倾听他人的意见也是一种勇气。相反地，不受他人意见的影响不也是一种勇气吗?

缺乏自我的人，害怕凭自己的意志决定事物，所以，才希望倾听他人的意见。然后，把结果怪罪到别人头上。

从这个角度来看，“有勇气的人”，或许是指“有自我的人”。

年轻时，许多因为害怕而做不到的事，现在却可以轻松应对。

比如，以前搭电车时，连为老年人让座这件事，我也因为害怕被人骂多管闲事而做不到。现在，即使对方说“我还没老”，我也不会过度自责，更不会觉得丢脸。

虽然可以说是我脸皮变厚了，但更重要的是，随着经验的逐渐累积，我对自己的失败不会再有过敏反应了。

年轻时，不想因为失败受到伤害，不想被人斥责，也不想被人耻笑。因为，这会对自尊心造成伤害。我不喜欢出丑，更不喜欢丢脸。

如今，我慢慢体会到比面子更重要的事。如果我会滑雪或游泳，一定会很快乐，所以现在只要有机会就去练习。但对跳箱我依旧敬谢不敏，幸好，长大以后就不需要跳跳箱了，为此，我松了一口气。

(萤火摘自中国友谊出版公司《一切的一切，都交给时间吧》一书，视觉中国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