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井底蛙

有一次，观摩一位同行执教课文《坐井观天》。这位老师基本功甚好，行云流水的教学节奏令人感到愉悦。在这节课结束前十五分钟，同行让孩子们根据课文内容展开想象，以《青蛙跳出井口了》为题进行说话和写话训练。根据以往的教学经验，我觉得这一环节的设计合情合理，我也期待着孩子们精彩的演绎。

果不其然，孩子们的回答精彩纷呈。一个孩子说，青蛙跳出井口后，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涛声吓得它连忙向小鸟求救。另一个孩子说，青蛙看到了高高的山峰和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田野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儿，上面飞舞着蝴蝶和蜜蜂，青蛙陶醉了，它觉得以前的日子都白过了。还有一个孩子竟然让青蛙坐上了飞机环球旅行，青蛙一下飞机就感慨：“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好哇!”同学们都被他的话逗乐了，我也因为这个孩子广告语般的回答笑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孩子站起来，后来听说他是新转来的。他把手举得高高的，同行便点了他的名。他说：“青蛙从井里跳出来，它到外面看了看，觉得还是井里好，它又跳回了井里。”同学们听了哄堂大笑，同行也笑了，打断了他的话，问大家：“是井里好，还是井外好?”学生一致回答：“井外好!”同行示意那个孩子坐下，随口笑着说：“我看你就是一只青蛙，坐井观天呢。”我一愣，随即发现在同学们的笑声中，那个孩子红着脸，局促不安地坐下了。我感觉那位同行当时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因为她接着就让孩子们把自己想的和说的写出来。

孩子们写完了，同行展示了几个孩子的佳作，但没有读到刚才那个脸红的孩子写的。课后，我不动声色地拿起那个孩子的作业，读到他续写的故事。

青蛙跳出井口，来到一条小河边。它累了想去喝口水，突然，听到一声大吼：“不要喝，水里有毒!”果然，水上漂着不少死鱼。它抬头一看，原来不远处有一只老青蛙在对它说话。它刚要说声“谢谢”，就听到一声惨叫，一柄钢叉刺穿了那只老青蛙的身子，老青蛙正在痛苦地挣扎。青蛙看呆了，心想：这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于是，它急忙往回赶，又跳到了井里，心想，还是井里安全啊!

河水里常漂有死鱼，菜市场上也常有卖青蛙的，这我们都有目共睹，让青蛙跳回井里又有什么不好呢?课堂却没有给这个孩子一个发表自己观点的机会，老师随口的一句调侃也很可能伤害了一颗纯洁的心灵。孩子的心灵就像井外那多彩的世界，而需要跳出来的恰是自以为是的我们啊!

值得庆幸的是，孩子的笔下还处于开放状态，有倾吐表达的机会。我后来私下找那位同行交流，对方很快反馈我，她已给了那位同学正面的肯定。

(大浪淘沙摘自《江海晚报》2022年2月8日，视觉中国供图)